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礪石商業評論（ID：libusiness），作者：金梅，微新創想經授權轉載。

中國有諺“富不過三代”，英國人說“Clogs to clogs in three generations”（三代穿回下田鞋），美國人說“ Shirtsleeves to shirtsleeves in three generations”（三代穿回爛襯衣），已經傳承了四代的科勒，卻完美地破解了這個“三代命運咒語”。

作為迄今美國最龐大的家族企業之一，世界上少有公司能如它一樣，保持150年的行業創新領導地位。目前，科勒的業務和企業遍布世界各地，包含廚房衛浴、動力系統、以及知名酒店和世界級高爾夫球場。尤其在主業廚衛領域，科勒秉持“締造優雅生活”的理念，致力于 “使每一件產品都能展現出那個時代的最高水準”。

而在上述成績背后，是幾位風格迥異的科勒領導人，他們共同成就了科勒公司與眾不同的輝煌。

01 第一代：創業

1873年，美國陷入了19世紀以來最大的經濟蕭條，這場大蕭條持續了5年，數千家企業破產倒閉。約翰·麥克·科勒（下文簡稱約翰）岳父的農具鑄造廠，就是眾多破產公司中的一個。

1873年12月3日，29歲的約翰以5000美元的價格，從岳父手里買下了這個面向本地市場、僅有12名雇員的小型鑄鐵廠，科勒公司從此成立。今年正好是其成立 150 周年的時間。

跟岳父的絕望不同，長期在希博伊根歌劇院擔任藝術經理的約翰，卻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

產品銷路受阻，但農民依然需要農具，只是他們沒有錢。為了解決這個難題，約翰允許農民以土豆、鵝、 毯子、木材、培根甚至物品來交換農具，他也用這些物品來支付員工的工資，公司很快就繼續運轉了起來。

更重要的是，約翰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機會。

彼時第一次工業革命正在席卷剛結束內戰的美國，雖然工業變革淘汰了很多落后產能，但效率的提升和社會的穩定，也讓很多人的腰包鼓了起來。富起來的人們對生活品質的追求，正是大時代給予的機遇。

約翰接手公司后，就開始為富起來的新貴們，提供藝術性的庭院鑄鐵工藝制品。這項業務很快占到了公司銷售的五分之一，也將“藝術追求”刻在了科勒的基因里。

追求藝術極致的約翰，將高質量視為科勒的生命，他說“科勒的每一件產品，都要代表那個時代的最高標準”。并且在公司的每一件產品上都印上了科勒家族的名字。

約翰像一個藝術家，在工廠的“廢品堆”里，尋找著化腐朽為神奇的新產品。突然，給農民洗豬和飲水用的鑄鐵缸進入了他的視野。

如果給這個東西做四只精美的腳，如果在它上面涂一層陶瓷一樣光滑細膩的外殼，那躺在里面洗澡會是件多美的事情？1883年，科勒歷史上的第一個搪瓷浴缸誕生了。

最終，這個浴缸被一位農民以一頭牛和十四只雞的價格買走了。這足以說明，搪瓷浴缸是市場的真需求。到1887年，衛浴和其他搪瓷產品占到了公司銷售的70%，科勒完成了轉型。在人們生活品質追求的覺醒中，科勒的產品供不應求。

1899年，約翰以1400美元的價格買下了郊外8.5公頃的一片不毛之地，準備蓋一個美麗的大工廠。

遠離城鎮有經驗的工人，遠離城市基礎設施與服務，僅僅為了小鎮的清新空氣和廣闊空間就想建一個世外桃源，當地報紙用《愚蠢的科勒》一文對約翰的做法大肆嘲諷。

約翰不為所動，他在乎的是為家人和同事們帶來一種文明、先進的藝術化生活，他要在這里建一個“烏托邦”。1900年10月，科勒的新工廠投入使用，公司的工人達到250名，約翰成功回擊了輿論的嘲諷。

但僅僅一個月后，11月5日，56歲的約翰帶著他理想主義的美好，離開了人世。

好在約翰還有三個兒子在公司打理業務，好在科勒的主業已經穩定下來，好在新工廠落成了，好在27年的經營還為公司沉淀出了兩位非家族合伙人。

然而，短短兩個多月后，這一切的美好卻幾乎煙消云散。

02 第二代：再創業

1901年2月，新工廠遭遇滅頂火災，熊熊烈火將科勒27年的積累付之一炬，損失高達6.6萬美元。這是一筆驚人的巨款，彼時美國家庭可支配性消費資金不過22美元。

拿著保險賠付的6.2萬美元，“要不要重新建廠”這個問題讓公司陷入了分歧。最終，兩位非家族成員決定退出避險、落袋為安，三兄弟只能拿出2.7萬美元買下了他們手里的股份，科勒公司完全歸科勒家族所有了。

父親尸骨未寒，三兄弟必須把家業重新撐起來。

重建工廠的錢從哪里來？三兄弟決定賭上身家性命，貸款5萬美元重建工廠。1902年，他們以頑強的意志和驚人的毅力，在廢墟之上重新建起了第二個工廠。

但科勒家族的噩運并沒有停止。

1904年，公司秘書、三兄弟中最小的卡爾喝下苯酚后死亡，結束了24歲的生命。他的死亡證明上死因寫著“抑郁癥”，也有傳聞說他是想用保險賠付，幫助家族企業走出絕境。1905年，31歲的大哥羅伯特又死于中風。

短短五年之內，沃特失去了父親和兩個兄弟，還經歷了火災和公司的經營困境，但除了帶領著科勒從逆境中重生，沃特別無他選。

沃特酷愛閱讀，但他對工作的熱愛更加狂熱。他覺得“工作太過重要，無暇等待”，所以八年級就輟學加入了父親的公司。沃特說：“才華，甚至是天才，都無法取代竭誠努力的地位。”在強大的執行力和領導力下，沃特18歲成為工頭，24歲擔任工廠主管，父親過世那年，25歲的他又兼任財務總監。

1905年，沃特接管企業的時候，衛浴產品的競爭已經越來越激烈，秉持著父親的“藝術執念”，沃特開始了對這些產品的藝術化提升。沃特決定從新技術設備和經銷網絡下手，擠進美國衛浴制造前三。

1911年，科勒克服了技術障礙，開發出整體鑄造的搪瓷浴缸，掀起衛浴行業第一次技術革新，產品大受歡迎。科勒一鼓作氣接著推出一次成型的抽水馬桶、廚盆和洗臉盆，成功走出逆境。

從此，沃特對約翰·拉斯金的名言“不勤奮的人生是罪惡，不藝術的勤奮是野蠻”更加深信不疑。他將極致的藝術追求滲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科勒的工廠沒有任何雜音，藍天下的紅磚墻安靜美麗，甚至每輛進出車輛都需要沖洗車輪。

沃特與父親一樣充滿了理性主義色彩，他說：“工人不僅應該獲得薪酬，還應該得到玫瑰”。1912年，他邀請了當時著名的城市和土地規劃師，制定了一個50年總體規劃，他要建立一個叫“科勒鎮”的田園城市，讓科勒的員工能夠愉悅地生活和工作。

讓每個員工都有自己的住房和家庭，沃特覺得這才是自己作為企業家應該實現的“美國夢”。

沃特打造的科勒鎮是一個養孩子的好地方，它不但風景秀麗，還為孩子們提供了許多有益健康的活動。沃特不但給員工提供了成本價的房子、低息貸款，還給了他們充分的自由和信任，對員工轉手房產毫無限制。

一戰間，恐慌情緒在資本家中間蔓延，很多人選擇了本能性避險，但科勒卻將生產重心轉移到礦用錨索、射彈和炮彈等軍工產品上，開啟了科勒的技術探索之旅。1916年，科勒的分公司開了15家，員工增長到950人，并開始在美國之外開設分公司。

為了讓技術登峰造極，沃特還不斷將人才聚攏到自己周圍，發明了現代汽油發電機的天才工程師安東·波洛茲就是其中一位。在他的啟發下，1920年，科勒進入發電機領域，并至今仍在該領域占據重要地位。1926年，科勒將發電機和廚衛相結合，推出第一臺電動水槽，這是洗碗機的前身，號稱“史上最枯燥家務的終結者”。

1927年，除了全金屬水龍頭，科勒研制出彩色搪瓷衛浴用品，嫩綠、天藍、薰衣草紫、秋意棕、象牙色的衛浴產品，成了家居環境中的藝術點睛之筆，也刷新了整個行業的想象空間。

1929年，科勒產品入選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一躍成為美國炙手可熱的時尚品牌。 但可惜的是隨之而來的經濟大蕭條，讓人們根本無力購買這些奢侈的衛浴產品，雖然賣不出去產品，但為了保住員工的收入，科勒一直采用囤貨的方式，沒有裁員。

1932年，整個美國衛浴業的銷量跌掉了90%，最終科勒被迫裁員，躲過了危機。1929年至1931年，“不務正業”的沃特還出任威斯康星州州長，他甚至還參與了1936年美國大選的共和黨黨內初選。

1940年，沃特與世長辭。經過了激烈的家族斗爭，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赫伯特·科勒接任首席執行官和總裁。

在二戰期間，科勒再次轉產軍工產品，把生產重心放在炮彈、潛艇魚雷發射管、飛機控件和其他軍用物資上，進一步增強了技術研發能力。

1941年，科勒拿下全球最大的一筆衛浴合同，為美國最大的居住開發區“Park Chester”提供了逾5萬件產品的全方位衛浴裝置。

隨著公司的壯大，赫伯特在南卡羅來納州斯帕坦堡建造了美國最大的衛浴陶瓷全系列生產基地。1967年，位于科勒鎮以創始人名字命名的約翰·麥克·科勒藝術中心正式啟用。

1968年，赫伯特突然去世。他的兒子小赫伯特·科勒作為公司的繼承人，卻在公司內部引起了巨大的恐慌，甚至激烈的反對。

03 第三代：成長

在世人的眼中，小赫伯特·科勒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子弟。

他繼承了家族“不按常理出牌”的個性，不但根本不去公司，還違紀、輟學，他20多歲拿到飛行執照，到加勒比海和南太平洋冒險，去非洲追蹤山地的大猩猩，做著一系列令人震驚的瘋狂事件。

小赫伯特說，他不喜歡被安排好的人生，父親甚至剝奪了他失敗的權利，所以他竭盡所能地在“尋找失敗”。

1968年，父親的突然離世讓他必須直面繼承家業。公司內部的恐慌和騷亂，反而激發了小赫伯特的“失敗”欲望。讓這個挑戰更加“有趣”的是，彼時的科勒公司已經四處漏風，一場巨大的失敗似乎在等待著這個紈绔子弟。

父親在任期間，曾經作為家族榮耀的“公司城”科勒鎮，已經不再具備引領作用，由于大城市的商業更加發達，科勒鎮的購物中心和加油站等產業一度無力與其競爭。

1954年到1960年，科勒公司還發生了歷史上最長的罷工，甚至被列入了吉尼斯的史冊。

小赫伯特決定接受這場挑戰。

他沒有立刻出任總裁，而是一頭扎進車間，做起了倉庫管理員。整整4年，小赫伯特輪換了多個崗位，他沒有把握自己能領導科勒超越祖輩的成績，但他愿意用時間的冒險換一場轟轟烈烈的失敗。

執掌公司之后，小赫伯特把冒險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

“仿造和隨大流是人的本性，被證實的觀點比冒險安全。但是，從長期來看，依賴舊有觀點將摧毀一家公司。”他聘請頂尖室內設計師來設計與眾不同的家具和衛浴產品，他堅持科勒永遠不會屈服于平庸和模仿。

設計、質量、技術和服務讓科勒各大業務融會貫通，小赫伯特將這些因素組合在一起，創造出了可用的藝術。喜歡嬉皮士的他，將藝術設計引進生產流程，開辟專門的藝術生產線，把馬桶當成藝術品賣。

他依然在度假中放飛自我，但不同的是，假期結束，他總能帶著對新產品和新服務的創意回歸。他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增進人們對高尚生活的領悟”，這也成了公司的一條明文規定。

從1970年代起，他用獨特意境的廣告吸引眼球，傳遞著高尚生活的真諦，更鞏固了科勒在設計領域領頭羊的地位。

小赫伯特將探險精神運用到產品創意中，創造了超過200個設計和發明專利，他還參與設計了雙人浴缸、兼顧節水與潔凈的五級旋風坐便器、無水小便斗、音樂花灑、帶娛樂功能的智能坐便器等，推出了“環境系列”產品：兩人淋浴間里面裝有人造陽光、雨水、通風和蒸汽系統。

小赫伯特的注意力并不僅限于產品。他建立了新的科勒鎮五十年發展規劃，決定將科勒小鎮打造成旅游小鎮，在科勒鎮先后建設了高檔商業中心、高爾夫球場、跑馬場、狩獵場等，將這里打造成一家五星級莊園酒店，從而讓科勒小鎮再次熠熠生輝。

喜歡在世界各地冒險的他，將這種精神帶到了科勒商業版圖的擴張上。

他展開了近50次全球范圍的收購，讓廚房衛浴、動力系統、室內裝潢、酒店業和房地產成為公司的四大核心業務，擁有的品牌超過20個，公司年收入從1.33億美元提升到逼近60億美元，業務遍布世界各地。

小赫伯特還做了一件影響深遠的事情，1978年，他用比原本價值高出20倍的代價，反向收購自家公司股權。他認為保持家族企業的屬性，才能讓科勒專注于“科勒小鎮”這樣百年來一直被人嘲笑的偉大計劃。

科勒堅持長期投資，將90%的收益投入公司業務中，也幾乎不會因為某個項目不賺錢而取消它。長期穩定的管理層，領導者對新機會的不懈追求，并愿意為之承擔風險，讓它與那些狂熱追求收益的公司區分開來。

04 第四代？

2016年，小赫伯特的兒子大衛·科勒走馬上任，科勒正式完成了第三代至第四代的過渡。

和父親叛逆張揚的性格截然不同，大衛高中暑假就在公司兼職，大學時還擔任坐便器鑄工。1988年，大衛從杜克大學畢業，正式加入科勒。

今天的科勒依然保持著世界衛浴的領先地位，但一些新興品牌也在分食著它曾經的江湖榮耀，來自德國的杜拉維特品牌等就已經拿下了眾多的世界頂級訂單，讓科勒的藝術引領地位逐漸衰微。

科勒家族的第四代未來將用什么樣的方式繼續帶給世界驚喜，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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