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信譽樓官網

作者｜徐曇

10月7日，信譽樓百貨集團創始人張洪瑞因病醫治無效離世，享年78歲。零售圈將這位“非著名民營企業家”比做“中國改革開放40年最具榜樣效應的企業家之一”。

一個企業家蓋棺定論的時候，才能知道留下的商業遺產是什么。

零售界有“北有信譽樓，南有胖東來”的說法，也有人把位于河北滄州黃驊市的信譽樓比做河南許昌的胖東來。他們是四線城市商業傳奇的代表。

這兩家零售企業都不算大企業，信譽樓的年銷售額約200億，胖東來的年銷售額約70億。信譽樓的業務基本局限在河北和山東，胖東來至今沒能走出許昌和新鄉。據說胖東來的那一套極致做法在其他地域根本無法復制。

但是一個地域企業卻在全行業有崇高的口碑，靠的是什么呢？

在改革開放40年的商業史上，中國產生了四代企業家，第一代，是80年代開始的創業者，代表人物是宗慶后，任正非，曹德旺等；第二代，號稱92派，精英階層下海，代表人物是陳東升、馮侖等；第三代，是互聯網英雄，馬化騰、馬云、劉強東等；第四代，代表人物是DMT（滴滴美團頭條）的王興、張一鳴等。

這40年，企業家成功的標準首先是以商業上的成功來定義的，或者說，是以“大”來定義的——企業規模足夠大，市值足夠大。比如中國最大的民企京東，超越華為，營收突破了1萬億，員工55萬，令人驚嘆。

至今仍有諸多中國企業以追求500強為目標，哪怕虧損得一塌糊涂。典型的是恒大，從2016年到2021年持續上榜“《財富》世界500強”，總資產1.7萬億，負債2.4萬億。

直到今年，恒大危機，許家印被依法采取強制措施，讓商業界反思什么是真正的企業家精神？企業家的精神價值和商業價值是否同等重要？

01“無理由退貨”從信譽樓開始

張洪瑞這一生，開局并不好，窮苦家庭出身，是個地道的農民。

1946年4月，張洪瑞出生于河北省黃驊市黃驊鎮樓西村，38歲之前，種過地，殺過豬，干過會計，當過生產隊長。60多歲時身患肺癌，常年遭遇病痛折磨。

1984年，張洪瑞帶著15名農民，創辦了一家280平米的商場，取名信譽樓，顧名思義，就是“信譽第一，誠信經營”。就像張洪瑞說的“做生意，監督咱的靠的不是外人，而是咱自己的良心?！?“講誠信是自律行為，信譽樓寧要蹩腳的誠實，不要無瑕的欺騙?！?/p>

張洪瑞沒做過生意，沒有太多文化積累，開業前6年，信譽樓賬面上的利潤為零，6年沒有掙到過錢。但靠著摸索和堅持，截至目前，信譽樓擁有自營門店43家，員工約40000人，總資產超80億元，2022年銷售總額破200億元，在“中國連鎖百強”中排名第32位。

張洪瑞悟出了幾條自己的商業理論。

其中一條是利他之心。

“我利客無利，則客不存；我利大客利小，則客不久；客我利相當，則客可久存，我可久利。”這句話，張洪瑞要求全體員工印在了名片的背面。

中國最早的“無理由退貨”是從信譽樓開始的，這一網商服務條款，至今在許多線下商超和百貨是無法實現的。

1986年，信譽樓推出了一款“售貨信譽卡”，消費者憑此卡能無理由退換貨。這比國家“三包”政策還早了9年。

張洪瑞說“做生意不能賺昧心錢，加價率高也是不講誠信”。

因為商品價格優惠，天天平價，信譽樓不主動做促銷活動。如出售降價商品，則要求售貨員提醒顧客理性消費。

02不讓子女接班，股權員工持有

信譽樓還有一條商業理念是員工第一。

更多的公司，把員工納入成本。大環境不好，作為成本必然被消減。張洪瑞則認為：做事和賺錢有很大差別：為了賺錢的企業，把員工的各種待遇都納入成本，為了做事的則將其納入投資范疇。納入成本的人總想削減成本，但是作為投資就舍得了。

信譽樓誕生39年間，張洪瑞把手上99%的股份都分給了員工，自己只保留了不到1%。絕大部分的股權是由7000多名“星級”導購員與核心員工持有。而未讓子女繼承和轉讓他的股份。

這一點，目前只有華為的任正非如此。

華為的股權分為三大部分：任正非個人持股1.01%、在職員工持股88.94%、退休及業務重組員工持股10.05%。即華為的股權主要由員工持有，員工股權由華為工會代持。這種股權結構的特點加強了團隊的凝聚力和忠誠度。

張洪瑞沒有把信譽樓做成家族企業，沒有讓子女接班，公司的董事長和總裁由公司內部民主選舉產生，而新任一把手或者高管都是從站柜臺的最基層做起來的。

張洪瑞認為“讓員工快樂比賺錢更重要”。所以節假日黃金銷售時機，信譽樓在放假。每年春節關門歇業，全體員工帶薪放假七天。中秋節、國慶節，信譽樓每天關門歇業半天。

張洪瑞說：人是第一要素，一切為員工著想，一切從員工的根本利益出發，員工就會愉快地干好工作。形成這樣的核心能力，企業就會立于不敗之地。

這些和河南許昌的胖東來形神俱似。胖東來的極致服務體驗、低價、愛護員工等經營秘訣也曾吸引全國的零售企業去取經。據說因為許昌有胖東來，家樂福也難以經營下去，沃爾瑪多年不敢進入許昌。

一家企業能走39年，核心競爭力肯定不只兩條。說到底，信譽樓也就是把善待顧客、誠信、責任、共贏、創新等基本的商業理念發揮到了極致。

03重新定義企業家精神

中國改革開放40多年商業史，因為政策紅利+市場紅利，產生了很多大企業。

在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2001年，進入《財富》世界500強的中國企業只有10幾家，到2022年，這一數字是145家。

典型的是房地產企業。2021年是中國房企在該榜單中的“高光時刻”，共有8家房地產企業上榜，包括后來暴雷的恒大、碧桂園、融創。恒大更是從2016年到2021年持續上榜。許家印孜孜不倦追求企業“恒大”，迷信“大而不倒”。

恒大危機的根源在于許家印過度依賴高杠桿、高周轉、高速擴張的經營模式。截至2022年12月31日，恒大的總負債達到了24374.1億元人民幣，綁定了銀行、上下游供應商、員工、親友等一眾投資人，形成了一個龐大而沉重的債務網絡。“技術性離婚”轉移資產也暴露了許家印的誠信等私德缺陷，而“許家印式”的老板在如今并非孤例。

經濟學家張維迎說過，“不理解企業家精神就不理解市場經濟如何運行；不理解企業家精神就不理解經濟何以發展?！?/p>

在今天諸多企業陷入經營困境時，更需要重新理解企業家精神。

對企業家的價值判斷至少包括，商業價值，社會價值，以及精神價值。除了企業做大所需的冒險，創新，自信，果斷，不循規蹈矩，英雄主義等素質，對員工負責、對股東負責、對社會負責，以及對契約精神的遵守、誠信等道德修養更是企業家精神的應有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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